文｜耀意
编辑｜齐乎巽
图｜除标注外，均源自网络
（此文为作者三年前亲近已故的慈学老法师而作，今日编发，是为纪念）
秋天的时候，为了办受大戒的手续，和耀中师父一起到武汉省佛协。办完手续之后，尚有多余的时间。耀中师父说想见见武汉赫赫有名的慈学长老尼。

广修供养，不能破例
来到莲溪寺之后，向客堂的师父们说明来意，客堂的师父说长老尼最近身体尚可，可以帮我们去通传。莲溪寺坐落在武昌城区，师父们都持戒精严，过午不食，八敬法也修得很好，整个寺院一尘不染，一看就是用心打理过的。
不一会儿，我们客堂师父说可以了，我们便往老法师的寮房去了。老法师没有住在退居寮，就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套间，里面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很小的可以接待人的小客厅。
和耀中师父进去的时候，长老尼已经坐好了，我们两位在对面坐下，在长老尼看清我们后，赶快起身说:“哎呀，原来是两位大僧师父，真是失敬失敬！”
大僧是老一辈的出家人称呼比丘师父的说法，长老尼跟我们问了一个讯，不等我们起身回礼，就转身就回房间去了，我就在想：长老尼要干什么去呢？
结果老法师从房间里拿出两个红包，放在桌子上，我和耀中师连忙拒绝说，我们是来看望您的，没有带您红包的道理。长老尼指着红包上的字读给我听——广修供养。她说她这一辈子凡是遇到大僧师父都是供养的，不能破了这个例。
交流中，老法师的恭敬和谦虚，从言行举止很自然的流露出来，她经常自称学尼，自称弟子，我们虽然很年轻很不敢当，但长老尼依然称我们为师父。

“这一下打得好”
老法师跟我们讲了刚建国的时候，虚云老和尚来武汉的故事。虚云老和尚是长老尼去北京请的，长老尼在北京开会的时候，听说虚云老和尚在中佛协，就找机会过去亲近。老法师回忆:
进屋之后，虚云老和尚坐在椅子上，旁边是持国长老。虚老和尚个子很大很大，我看见之后赶紧在地上磕响头，要拜虚云老和尚为依止。虚老说，你拜持国长老，他和你有缘，接着问，你是什么辈分的？长老尼说：“我师公告诉我，出家人不排字不论辈，这样有助于六合敬。”
老和尚说我师公真的有见识，然后就问师公的上下，我就说，上太下虚，虚老连说了三声好。我请虚云老和尚来武汉讲法，说武汉的僧俗二众也希望老和尚来渡。虚老和尚就说，这你得走程序，你要回去从市佛协通报到省佛协，再到中佛协我才好去。
回武汉之后我就着手办这方面的工作，在第二年的时候虚云老和尚就来了武汉，来了武汉之后，老和尚就住在三佛阁。
武汉有很多的居士想皈依老和尚，从三佛阁里面排队一直排到外面，三佛阁那时候是武昌最大的道场，就是在武汉音乐学院的旧址遗迹，当时因为政策稍微有点紧张，老和尚的弟子们就不提倡在武汉收大量的徒弟。
但是我就觉得，这么多武汉的居士也需要有明灯指引，就去见虚云老和尚，虚云老和尚就都答应了下来，我组织他们几十个人几十个人一起进去，虚老就给他们授了皈依。
到了晚上，老和尚的侍者也就是佛源老和尚就来了，来了之后二话不说就把我打了一下说，你这是害我们的师父，让他收了这么多徒弟，里面有地主有反动派，到时候又要找事情。
我当时就明白，这一下打得好，这一下打了之后就表示虚云老和尚的立场，这个事情就不会牵涉到老和尚。我特别感激佛源老和尚，老一辈的出家人都特别会随机应变，有处事果断的能力。
之后呢，虚云老和尚就在宝通寺打禅七，然后我是负责纪律的，带着一个红袖章整天在寺院里面负责纪律，因此没有进禅堂去听过开示，等最后一天的时候，我就想虚云老和尚这一走就要去南华寺了，那么的远我也没有钱，我也去不了，我请来的人，我还没有听过开示。然后我就去找虚云老和尚，虚老说，哎呀，小师父啊，今天晚上你到这里来，我单独给你一个人讲开示。结果等晚上的时候我过去全是人，坐的地方都没有。虚云老和尚说，你就坐到我跟前，拿一个垫子，单独给你讲开示，虚云老和尚那时候说，几十年后佛教有一场大败，败衣装不能败志气。
后来就成了一个预言，一语成畿。
莲溪寺 摄影丨耀意

真正的谦虚
这样的故事，老法师还讲了好几个。包括后来，有人要攻击佛源老和尚，当时她在云居山，看见墙上有人写大字报说佛缘老和尚是地主反动派，帮虚老专门收地主反动派的徒弟，她赶紧灵机一动，把那所大字报揭掉，重新写了一个，她写：我也批判佛源，当年在武昌三佛阁，我要虚云老和尚多收徒弟多收众生，他佛源偏偏不让，一巴掌打得我现在还疼呢。
老法师就是用这样的方式，保护了佛源老和尚，当时没有被打成右派。老一辈的友谊有时候听起来还有点幽默，但是真挚的互相帮助的情义，就都体现在这些细节里了。
老法师大概讲了一个多小时，因为她已经九十八岁的高龄了，我们实在不忍心多打扰她，于是起身告假。这个时候老法师很利索地站起来，说还没有给两位师父顶礼呢！我和耀中师父赶快想要劝阻她免礼，但因为是比丘尼师父，我们也不好去拉，然后只好选择和老法师一起礼佛。我们离开之后老法师还在寮房门口，一直看到我们走了才进屋，之后又托居士们告诉我们，红包里面的钱可以作为车费也可以作为戒费，交代的很清楚。
这次亲近老法师，觉得老法师的恭敬和谦虚不是做出来的，是真真正正从小小的细节中，一点一滴感染着我们，当我们再去面对其他法师的时候，我们想到老法师修行一辈子，尚且如此的恭敬，我们面对我们的剃度师，面对我们寺院里的执事师父，为什么依然不能够完全放下我们的“我慢”呢？
这就是值得我们自己反省的地方，也是老法师给我的启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