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伤寒论讲稿》 刘希彦 内容: 作者:刘希彦大家晚上好,我们这次学习交流的是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 我们知道,历代名家都对此书推崇倍至,历代经得起检验的汤液家无一不是精研伤寒的。 此书中的药方是属于经方的范畴。 经方这个概念我就不多做解释,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查资料看看。 对于经方,自古就有这样的说法,说只要使用得当,就能有“覆杯而愈”的效果。 所谓“覆杯而愈”,就是说喝完药,把杯子洗了扣在桌上,病就好了。 这个听起来好像不可思议,以我个人的临证经验,还是所言不虚的。 如果辨证准确,外感病只需要半剂药,上午吃下午好,晚上吃早上好,该退烧的退烧会退烧,该止泻的会止泻。 慢性病的也是几剂药就会有明显效果,甚至是几剂药治愈的也有很多。 绝对不是现在所说的中药慢。 慢的那是后世中医,而不是真正的传统中医。 我看这里研究《伤寒论》的人很多,相信也有过这样的经验。 历代能够参透这本书的寥寥无几,原因是张仲景在这本书里没有系统的讲述他的医学理论。 这就好比一本武功秘笈,只有招数,在对人体的思考和组方规律上,没有详尽系统的内功心法。 加之又是一本残书,经过历代流传还有错简以及后人加上去的一些自相矛盾的东西,所以历代能真正学通这本书的人是少之又少,很多人只能高山仰止。 现今对《伤寒论》的研究,很多只停留在依葫芦画瓢的阶段。 在临证上,只要能够与书中的方证对应上,就能有极好的治疗效果,书中没有提及的,或者那些似是而非的症状,分析起来就有困难了,选方就没有把握,自己组方效果又不理想。 《伤寒杂病论》的行文方式是极简的,不过寥寥几万字,而疾病的反应又千变万化,哪能够一一对应呢? 胡希恕先生,大家都很熟悉了,是一个很好的经方名家,他提出辨证的最高境界是方证对应,推崇原方原剂量。 实际上,张仲景教的是加减变化之道,比方说他用桂枝汤变化出几十个方子来,灵活治疗人体各种各样的证和疾病。 胡希恕当然明白这个,他之所以不赞成加减变化,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弄清楚组方后面的原理。 这样就有了一个新课题:张仲景到底是如何思考人体,他的组方用药的原理是什么,这些药物又是怎样在人体当中起作用? 只有弄清楚这些问题,我们才能真正的学到“仲景之法”,而不只在临“仲景之方”,才能像张仲景一样用简单的几十味药物因症组方,以一御万,而效如桴鼓。 这一次,我们是用道家思想为理论基础来破解《伤寒杂病论》的内功心法。 此心法和道家思想有什么联系呢? 我们知道,中国的文化在汉代之前主要是以道家思想为指导的,汉代后才是主要以儒家思想为指导。 张仲景是东汉以前汤液学的集大成者,此中的联系不言而喻。 要用道家思想解读《伤寒杂病论》,那就先要讲两个本体上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人类到底有没有治病的药? 我的答案是人类是没有治病的药的。 为什么? 打个比方,我们创造了一台电脑,造了一台洗衣机,我们今天就可以修电脑,今天就可以修洗衣机。 而我们人呢? 人是造物主造的,是上帝造的最精密的仪器,是被造物。 从哲学上来讲,我们的永远修不了自己,除非我们有和上帝同等的智慧,就好像一台洗衣机永远不可能修它自己一样。 既然说我们修不了自己,那医疗又是什么呢? 先从西医说起。 西医领域一直在致力于研究治病的药,那西医领域到底有没有治病的药呢? 先说感冒,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抗生素不是感冒的特效药。 在国外门诊,大夫是没有权利随便开抗生素的,若开了,他可能会面临吊销执照的处罚。 那问题就来了,既然抗生素不是感冒的特效药,那感冒的特效药又在哪里呢? 医学界的答案是没有。 如果感冒都么有特效药,那别的病呢? 自然更没有特效药了。 比方说糖尿病、高血压,我们都知道,终身服药。 这些药是控制血压,控制血糖,但不能治愈。 不但治不好还伤肝肾,因为服用这些药物引起肝肾衰竭的病人现在很多。 如果病严重了呢,就是手术,把坏掉的器官切割或置换。 然后就是排异反应,因为不是你的器官人体不接受。 这种治疗追求的是五年存活期,如果能存活五年就算治愈。 那中医领域有没有能治病的药呢? 一样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还要做中医? 因为中医是靠自体免疫力治病的。 能够对抗疾病的只有人体自身的免疫力。 因为我们人体的免疫基因链足够对付已知的一切疾病。 比方说爱滋病,人体免疫力一般的,能抵抗爱滋病十几二十年不发病。 个别免疫力极强的终生不发病。 癌症非典之类的自愈的就更多了。 既然人体免疫力能够对付疾病,为什么还会生病呢? 是因为我们的免疫力受到了抑制。 真正的传统中医是反对用药去治病的,而是着眼于恢复人体的秩序,然后让免疫力自己去治病。 真正能“覆杯而愈”的只能是人体自己,而不是药物。 第二个问题,传统中医和非传统中医的区别是什么? 我个人区分传统中医和非传统中医是以汉代为界的。 先说非传统中医。 非传统中医是以药治症的。 什么是症呢? 比方说我们后世中医经常说的脾虚肾虚痰湿淤血就是症。 我举一个病例来说明这个问题。 男子的虚劳房事类疾病,后世中医大都从肾论治,分肾阴虚还是肾阳虚。 如果是肾阴虚,用生地熟地之类的滋阴药;如果是肾阳虚,那就是苁蓉巴戟天杜仲这类的药。 我早年学过很长时间的后世中医,我知道用这类药效果不会太好,暂时会有缓解,往往牵延不愈,有时补肾药吃多了甚至于还会上火。 《伤寒论》里有一个桂枝加龙骨牡蛎汤,没有一味补肾药,治这个病却效如桴鼓,辨证准确了几剂药就能治好。 桂枝加龙骨牡蛎汤之所以能治好这个病,是因为它没有拿药直接去补肾,而是着眼于人体的大循环,人体的循环恢复了,津血运化归肾,它的肾气自然就会增强。 如果人体自己就不能补肾,又有什么药能直接补肾呢? 兴许能隔山打牛的补一点,却起不到根本的作用。 这就是后世医家治病动辄给病人吃几个月的药,收效却不明显的道理。 再如治肿瘤类疾病,一般从淤血痰湿论治。 我看现在的医生动不动一张大方子,几十味活血化瘀消痞散结的药,如果人体大秩序没有恢复,自己就不解毒,只用这些药无异于扬汤止沸。 《伤寒杂病论》的治病思想是道家的,就是不妄自作为,不干预天和,不代人体去治病。 而是致力于恢复人体秩序从而让人体自己去治病。 说到药,又牵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药物不能治症,那药物学上所说的补肺补脾发汗通便又怎么理解? 其实这些说法也都是不可靠的。 举例说明:我们常说桂枝是发汗的,学过《伤寒论》的都知道,桂枝也可以用来止汗。 白术这味药,后世说它健脾止泻。 北京有个大夫,经常用大剂量的白术治便秘,大剂量的白术一下去,大便就通了。 到底桂枝是发汗还是止汗? 白术是通便还是止泻? 其实这都是后世医家的说法。 通便止泻哪能是药物能够做到的,这是人体自身无数条神经配合而形成的一个指令,药物本身不能够代替人体来行使这个指令。 药物只是平衡人体的阴阳,恢复人体的秩序,然后由人体自己来下这个指令。 比如桂枝,它只是把阳气送到肌肉组织,表的阳气够了,它该出汗会出汗,该止汗会止汗;白术是气化中焦的,中焦气化,津液得以运行,该止泻会止泻,该通便会通便。 真正的传统中医就是一把钥匙,用来打开人体免疫力的这把锁。 西医致力于用药去治病灶,后世中医致力于用药物去针对于某个病症,事实上都是不妥当的。 这就是道家所谓的“无为而无不为”,喜欢文化的朋友可以去研究这些哲学上的东西。 上次课我们讲了一些基本的道家传统中医观念。 《伤寒》的核心辨证体系,六经辨证只讲了一部分。 因为这次有一些新来的朋友,我再将六经辨证从头讲一下,然后开始进入《伤寒论》的学习。 《伤寒》的辨证体系是六经辨证。 何为“六经”? 就是将“证”反应的位置分为表、里、半表半里三个层面。 (《伤寒》里所谓的“证”不是西医所指的病灶,而是人体的对疾病所呈现出来的反应。 如体痛、呕吐、发热、肋胀、眩晕等。)所谓“表”,指的是肌肉、骨骼、皮肤这个区域。 所谓“里”,指的是胃肠消化道这个区域。 所谓“半表半里”,就是除去“表”和“里”这两个区域之外广大的中间区域。 上面说的是位置。 从“病”的性质来说,有阴证和阳证。 何为阴证阳证? 临证上,如果人体对疾病的抵抗产生亢盛的反应,我们称之为阳证;如果人体对疾病产生虚衰的反应我们称之为阴证。 以感冒为例,我们区分风寒感冒和风热感冒,不是看这个病人受的是寒,还是受的是热,而是看这个病人身体本身对感冒的反应,自体气血充足的人,一般都发烦渴、怕热之类的阳证热症;自体气血虚少的人,一般都发畏冷、寒泄之类的阴证寒症,脉象反应自体的气血盛衰是最准确的。 有的医生通过网络和电话看病,最大的障碍也在于此,没有脉象,单凭问诊,对于阴阳的属性和程度很难有一个精准的判断。 既然病的属性有阴阳之分,表、里、半表半里三个层面自然各有一组阴阳,于是便形成了“六经”。 表病的阳证我们称之为“太阳病”,阴证称之为“少阴病”;里病的阳证我们称之为“阳明病”,阴证称之为“太阴病”;半表半里的阳证我们称之为“少阳病”;阴证称之为“厥阴病”。 此所谓“六经”,是六经辨证之总纲。 我们知道,后世中医多用五行辨证、脏腑辨证、经络辨证等等。 《黄帝内经》里提到的辨证方式也是这些。 为什么张仲景要在《黄帝内经》之外提出一套六经辨证呢? 要破解张仲景的组方用药规律,就必须弄清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要在药物上找答案。 后世常说某个药入肝经入胆经入肾经,事实上药物不是智能的,不能定位。 举例说明,黄芩这味药,大家都知道,苦寒药,后世说它清肺火清胃火,也有说它清肝火清大肠火,说法不一。 都对也都不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药物并不能单独走到某一个脏腑或某一个经络,药物只能走层面。 我们吃辣椒,一吃额头有汗后背有汗,说明辣椒这味药它走表。 大黄这味药,一吃就腹泻,说明它走里走下。 事实上药物只能走表里、或半表半里,不能精确到只走肝经只走胆经只走胃经。 张仲景在《黄帝内径》的学说之外提出一个六经辨证体系,就是为了指导用药物治病的。 《黄帝内径》里的辨证体系主要是指导针灸砭之类的疗法的,这些治疗是可以定位的,所以《黄帝内经》里很少出方子。 很多人在争论《黄帝内经》里的辨证体系正确,还是仲景的六经辨证体系正确,都正确,分工不一样。 那六经辨证和脏腑经络辨证是不是矛盾的呢? 据我的研究,它们并不矛盾。 在张仲景的理论体系里头,脏腑经络虽不能涵盖六经,六经却能涵盖脏腑经络,因为六经是大层面,大层面里面自然能包涵具体的脏腑经络层面。 比方说,“太阴”在六经里指“里”这个层面,自然也包含着这个层面相关的脏腑和经络,手太阴肺经和足太阴脾经。 其它经络脏腑看其归经的名称就可知道,都可以分属在六经里头,不一一例举。 现在出现一个新问题,既然肺经和脾经都络太阴,太阴又是里阴证,难道肺和脾就只是寒症就没有热症吗? 说明这个之前,先说一下什么是脏腑。 “脏”指的是五脏:心、肝、脾、肺。 肾。 “腑”指的是六腑: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 脏主收藏,腑主传化。 脏主阴,腑主阳。 “脏”所连络的都是阴经;“腑”所连络的都是阳经。 为什么? 因为脏是不能受热的。 比如说,我们吃过动物的肝脏肾脏肺脏,下锅只要炒几下就熟了,可见“脏”不耐热,于是人体会将“脏”的热移于“腑”。 因此脾没有热症,热会移于胃,胃是阳明。 以此类推,肝移热于胆;肾移热于膀胱;心移热于小肠;肺移热于大肠。 下热利的脉象往往右尺不盛而右寸盛,寸盛主热在上在肺,为什么症状是下热利呢? 因为肺的热会通过大肠排出去,肺受热就麻烦了。 这是脏腑之间的规律和协作。 将经络脏腑观念引入六经辨证,在临证上有没有意义呢? 是有意义的。 举个例子说明。 胡希恕先生曾总结过,肾腹水用越婢汤有效果,而肝腹水用柴胡方才有效果,为什么? 胡老说他解释不清楚。 其实只要参考经络脏腑就能解释:肾经既称足少阴肾经,少阴经在六经里是表经,说明肾经是络表的,自然可以从表论治,越婢汤是治表病的方子,自然治肾腹水有用。 肝经既称足厥阴肝经,厥阴经在六经是半表半里经,可以理解为肝经是络半表半里的,柴胡方是治半表半里的,所以治肝腹水有用。 再举一个药物的例子,在《伤寒》里常用炮附子温下寒,下焦主肾,于是后世说的炮附子温肾阳。 当阴症的出汗不止时,张仲景是用炮附子来止汗的。 为什么所谓温肾阳的药能止汗呢? 因为汗出是表证,而肾经是络表的。 所以温下焦温肾的药也可以治阴症的出汗。 这就是张仲景对于六经和脏腑经络的思考方法,他虽然没有在书中明确解释,却是可以通过他的组方用药规律和临证的效果反推出来的。 我所研究的仲景六经辨证体系,就是这样一套以六经统脏腑经络的辨证体系,如此一打通,在临证上会有无穷的妙用,也便于在一个统一可靠的辨证体系里头理解和归纳后世的时方,具体的思辨方式以后再在条文里细讲。 《伤寒》是以六经为辨证体系治病的。 我们看每一个病事实上就是用六经这个定位系统在操作。 六经既明,我们开始正是进入《伤寒》正文。 先讲太阳病篇,1、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这是太阳病的总纲,所谓总纲就是太阳病典型的证。 我们上面说过,中医不是治病灶的,所以不管是什么病毒感冒非病毒感冒,也不管什么典型肺炎非典型肺炎。 我们看的是人体对这个病的反应,通过这种自体反应来分析人体,以此为依据来组方恢复人体秩序,让人体自己去治病。 所以作为太阳病的总纲是一些人体的反应,而不是病毒本身。 这也就是为什么中医不分科,好的中医大夫个人就是一所医院,可以治一切的病。 只要发生同样的证,不管是外感病和内伤病,用同样的方子都能治好。 后世说《伤寒论》适合治外感病而不适合治内伤病,说这话的人这是没有学透《伤寒论》,运用不当,然后归咎于《伤寒论》。 现在一个一个的证来分析。 何为“脉浮”,当体表感受到外界的邪气的时候,气血会本能的往体表走,去驱赶这个邪气。 而脉象和人体气血是相应的,于是脉浮于表,手指轻取就能摸到。 我们人每时每刻都在感受外界的邪气。 比如,走到外头风一吹,一个激灵,我们就已经感冒了。 多数情况下,人体的气血功能可以将这个邪气驱赶出去,所以不会发生感冒的症状。 在自体功能相对薄弱的情况下,气血和邪气在体表僵持住了,于是就发生了太阳病。 “头项强痛”,气血不能驱邪外出,就要源源不断的增加兵力,多余的气血上冲于头就会发生头痛。 气血往体表走,脖子里的筋受到的滋养不够了,就会僵硬,发生项强。 “恶寒”,当体表的气血有余,体表温度就会升高形成发烧,这就与外界有一个温差,所以会觉得怕冷些。 一般来讲,当体表气血充实,人应该不怕冷才对,可是,如果因为体表汇聚了过多气血,体内因此而空虚了的话,表热内寒,这个人还是会怕冷的。 如果发烧还怕热的话,就是温病了。 治病求其理,我们不能只大概其理解,一定要把为什么出现这个症状,人体的规律是什么弄清楚。 以后还要把人体和药物的关系完全弄清楚,不能模糊,不能大概其,这才叫学医。 2、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 下面讲第二条,太阳病有三个证型,一为中风,二为伤寒,三为温病。 中风和伤寒是气血功能偏向于不足的(未至虚衰,虚衰为阴症。);温病是气血功能偏向于亢盛的。 这一条说的是中风。 “发热”,说到发烧,现在大家对这个很恐惧,只要一发烧,迫不及待的用抗生素或者物理降温。 这个观念不对。 上帝造人为什么要造出疾病这个模式? 说到底这是一个应激模式,自保模式。 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疾病,我们一刻都活不下去。 比如,如果没有发烧这个模式,一旦感受了寒气,怎么能排出体外? 体表的寒气驱除出去,人体自然会退烧,强行退烧反而容易演变成肺炎或慢性低烧,因为邪气没有驱除,人体不会解除发烧这个模式。 西医是对抗思路,所以经常把急性病治成慢性病。 道家中医要顺应人体来想问题,所以道家中医不会把疾病看成敌人,而是看成朋友。 我们要与人体和解,让疾病自退,对抗疾病的结果常常是病治不好,人体的局面还更混乱了,一个病治成了多个病,并发症后遗症转移什么的都来了。 “汗出”。 人体有三个途径将邪气赶出体外:汗、吐、下。 就是发汗、呕吐和大小便。 如今汗出而病未解,毛孔打开了,津液丧失了,肌表空虚,邪气往往就更深入了。 为什么会有“恶风”呢? 一旦毛孔打开了,人当然会怕风;恶风也是一种虚怯的反应,津血虚的人往往会怕风,所谓弱不禁风就是这个意思。 “脉缓”。 感冒了,气血往体表汇聚形成脉浮;如果不能发汗,气血被束缚,便会形成“脉紧”,就是像绳子一样绷得紧紧的;一旦汗出了,脉便迟缓松懈了。 这就是脉缓的道理。 下面讲《伤寒论》第三条,3、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为伤寒。 之前说过,不管有没有发热,气血往体表汇集,里面空虚了,人都会感到“恶寒”。 如果人体不能发汗,气血郁于肌体之内不得出,就会感到“体痛”。 “呕逆”的原因有二:一是气血的运行是要先往上走才能往表走,这种往上的运行会带动胃有一种上逆的反应,此为“逆”;二是当气血大量往体表走的时候,胃所获得的气血会相应减少,运化食物的能力减弱,胃就会产生一种本能的呕吐反应,将不能接纳的食物呕吐出去,此为“呕”。 “脉阴阳俱紧”,脉的阴阳有三:越偏寸越主阳,越偏尺越主阴;左手偏血偏阴,右手偏气偏阳;越沉越主阴,越浮越主阳。 因为不能汗出,气血郁于体表,于是脉紧。 脉学是个专门的学问,以后有机会我再专门用一堂课来讲。 现在只需要知道个大概,区别伤寒和中风最直接的鉴别方法就是有没有汗出,汗出的为中风,不汗的为伤寒。 但这不是最本质的鉴别方法,本质的鉴别方法津液的盛衰。 下面讲第四条,4、伤寒一日,太阳受之。 脉若静者,为不传;颇欲吐,若烦躁,脉数急者,为传也。 伤寒二三日,阳明、少阳证不见者,为不传也。 这里讲的是一个传经的道理,“颇欲吐”传的是少阳,这是少阳病的证。 “烦躁”传的是阳明,这是阳明病的证。 少阳和阳明以后会专门讲到。 感冒是个急剧变化的病,如果两三天不传也就不会传了,因为正常来讲,三四天也就好了。 下面讲第五条,5、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 若发汗已,身灼热者,名风温。 风温为病,脉阴阳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语言难出。 若被下者,下便不利,直视失溲。 若被火者,微发黄色。 剧则如惊痫,时瘛疭,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 对不起,下便不利应该是小便不利。 这一条讲温病。 我们之前说过,伤寒和中风是气血功能呈不足反应的证型,温病是气血功能呈亢盛反应的证型。 伤寒和中风的区别在于汗与不汗。 温病分普通温病和风温,区别也是汗与不汗。 其实汗只是个现象,它的本质是看津液有没有丧失。 仲景的整个辨证体系就是以津血的盛衰来作为阴阳判断标准并组方用药的。 温病的纲领是“发热而渴,不恶寒者”。 “渴”是内有热的渴;“不恶寒”说明气血虽往体表走,里面却并不空虚,所以发热而不恶寒。 既然是温病,为什么不直接说怕热呢? 这就要说一下温病的原理了:我们如果平时吃多了饮食,身体消耗不掉,人体就要烧掉这些多余的能量,如果一时不能完全代解,这就产生了有热上火的反应,就是温病。 温病不一定要有外邪诱发,自体也会发病。 如果再感受外邪,毛孔一闭塞,温病就会加重,这就是“热伤风”的道理。 如果汗出而解了,也就没有温病了,所以温病往往是里面热,体表感觉并不一定热,如果热烧不出来,一般只是不恶寒;当然,严重的温病是表里俱热的;轻微的温病,病人甚至有怕冷的现象,只是这种怕冷并不感觉需要多穿衣服。 “若发汗已,身灼热者,名风温。 ”温病若出汗,说明里面的能量从体表排出来了,体表自然会感觉到灼热。 一般情形况下,汗出了病也就好了,如果身体持续灼热,说明热邪还没有排除完。 外汗耗散了津液,加上里热也烧灼津液,便产生了津液不足的现象,这就叫风温。 中风和风温,只要带个风字的,都有津液不足。 风温的症状是“脉阴阳俱浮”,说明病在表,所以“自汗出”;因为要不断自汗出,肌肉里会积累过多津液,所以“身重”。 “多眠睡”也是温病的表现,因为热往大脑走,人就昏昏欲睡,春夏天人爱犯困,一坐有暖风的车人就犯困,也是这个道理。 当身体里有过多的热,呼吸自然要加重以帮助排出热能,所以“鼻息必鼾”。 这一条在儿科很有用,幼儿不能摸脉,也不能问证,感冒了怎么辨别是热证是寒证呢? 一般来讲,呼吸粗重,大便臭,打屁多,面色赤红,鼻孔干的是热证。 幼儿的阳气是最旺的时候,加之家长生怕饿着了,不停的喂食,肠胃容易囤积,多发热证。 现在很多家长一见孩子感冒,不分寒热就急着添衣服捂被子,于是造成高烧肺炎进医院。 下面讲的都是典型的津液虚的反应,“语言难出”,当人体津液虚的时候,首先就是筋膜结缔组织缺少滋养了,因为这里面的血管少,容易缺少津液,舌头里面主要是筋,所以就不灵活了,说不出话了。 若医生再误治,下泻药,更伤津液,于是便产生“小便不利”,已无尿可下。 再严重则“直视失溲”,眼睛直了,眼睛里的筋络失去滋养;膀胱也是结缔组织,膀胱失去滋养,约束力丧失了,便“失溲”,也就是小便失禁。 “若被火者”,若用火熏蒸之类的方法误治,热蒸郁于肌肉,便“微发黄色”,也就是发黄疸。 津液再严重丧失,便“如惊痫,时瘛疭”,也就是相关大脑的惊厥惊恐反应。 为什么大脑会发生这样的反应呢? 这个需要顺应人体来理解,人体让哪个地方兴奋起来,就是往哪个地方调集津液,这是人体的基本模式,惊恐说明大脑缺津液了。 后世治疗这种证一般用定惊止痉的药,什么蝎子蜈蚣川芎的,全部是些通窜化瘀药,这就是不顺应人体想问题,典型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伤寒》里是用白虎汤下热救津。 到了这个阶段就已经很严重了,因为人体的自保模式一定是先保护大脑,大脑出问题了,一定是极期反应,若再用“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一次逆治可能还能支撑些日子;再次逆治,病人很快就会死亡。 我们说,治病分六经,六经之一的太阳经的三个证型,中风、伤寒和温病,其原理至此都讲完了。 可见学医不难,真正的医就是用简单的东西去对付万病的。 下面的几条是讲一些中医文化上的东西,当然跟证也有关系。 了解了解,就当轻松下。 6、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 发于阳,七日愈;发于阴,六日愈。 以阳数七、阴数六故也。 前面说过,恶寒主要是体内津血虚少的原因。 若体表还能发热,则是“发于阳”,是太阳病;若体表不能发热,则是更虚了,“发于阴”,是少阴病了。 至于六和七,这两个数字很有意思,《易经》里一个卦就是六个爻,到了七就变了,这是东方人特有的哲学和计算法。 西方呢,上帝造人用了六天,第七天是休息日,也是这两个数。 从人体来说,女子七年一个生命周期,七七四十九岁就是更年期。 从天气来说,一般一次寒流也就是六七天,必定会转暖。 无论是宇宙还是人体,这两个数字好像都适用。 中国文化是天人之学,中医更是天人之学,因为人是天地的一个部分。 这些问题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深入研究,这对道家传统中医的恢复是有大作用的。 限于时间,在这里就先不详做解释了。 在《伤寒》里,张仲景也没有详细解释易理,而是把大道化为通俗易懂的语言和切实可行的操作方法,目的就是让百姓“日用而不知”,这才是圣人之道。 反而是后世的中医喜欢五行八卦的谈一大堆玄学,让人看不懂,真推敲起来里面未必有真正的道。 7、太阳病,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 若欲做再经者,针足阳明,使经不传则愈。 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 风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 上面说过,古人对天地的计算法是《易经》,所以现在看见这样的条文就不好懂了。 有的人直接斥之为迷信。 西方文明几百年就把地球破坏了,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很多被他们称之为迷信的东西很可能是真正的宇宙科学。 真要发扬中医,建议中国医药大学首先开一门《易经》课,而不是学什么物理化学代数几何。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们连什么是传统中医还没搞明白,哪里谈得到这些,所以就靠我们真正热爱文化的人来做了。 针灸上得问题,因为是另一个学科,这里统一先不做解释。 如果有感兴趣的,可以去请教群主夏正安,他在这方面很在行。 8、病人身大热,反欲得衣者,热在皮肤,寒在骨髓也,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寒在皮肤,热在骨髓也。 这里说的是里外阴阳不交通的情况。 病人感觉身热,能量气血都在体表了,如果不往里回,里面就更空虚了,里面就寒。 所以这样的病人虽然体表发热,却还是感觉恶寒,且欲加衣服盖被子。 有时候,病人是里热,外面却感觉怕冷,因为热郁在里面出不来,这种情况虽冷,却不愿意多穿衣服,甚至还想脱衣服。 这种情况往往是因为体内有痰饮、宿食或者淤血之类的原因造成的。 人体是一个不断运行着的能量场,一旦哪里有阻塞,上下表里就容易不交通。 治病求其本,以里为准,里寒则是寒证,里热则是热证;该温里寒温里寒,该去里热去里热,该去瘀滞去瘀滞,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 表里交通了,能量就平衡了。 下一条是桂枝汤,就开始教怎样组方开药了。 我会结合一些临床经验来教大家如何理解药物,如何治病。 相信大家到时候更会感觉到中医并不难。 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大家好,今天接着讲伤寒论。 讲的是桂枝汤。 9、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 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 啬啬而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 这一条讲中风的治法。 先说脉象,“阳浮而阴弱”(脉之阴阳请参看第3条)。 阳浮说明病在表,所以发热;阴弱,说明津液虚了,汗出所致。 恶寒、发热是太阳病的主证。 “汗出”、“恶风”表明津液虚了,这是太阳中风,也就是桂枝汤的主证。 “鼻鸣”是感冒常见的症状,人体的气血大量往体表走时,壅塞多余的气血自然会往上冲到头部,就会形成鼻腔充血,于是鼻塞鼻鸣,同时也能阻止邪气进入肺部,人体就是这样设计的。 我去医院,看到耳鼻喉科有很多治鼻炎的在熏洗鼻子,很荒谬。 鼻炎不管是什么原因诱发的,实质在于表气不通,感冒的时候你们可以去体会,如果一开始不出汗,只要微有汗出,鼻子马上就通了,光去洗鼻怎么行? 有的洗成了慢性鼻腔疾病又去做手术,然后得空鼻症。 空鼻症极度痛苦,这种病人自杀的,向医院维权的很多。 现在又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太阳中风有汗出了还会鼻鸣呢? 治感冒是微有汗出才会解,如果汗出多了,精气过多丧失,正气消耗,不但不解,病反而会趁机深入,便形成了中风。 邪气不去,气血自然还是会大量往体表往头部走,所以还是会有鼻鸣。 “干呕”,当气血往上往体表走时,里就空虚了,于是胃会虚弱,接纳不了食物,就会有呕的反应。 表气还并不完全通畅时,气血就会往上逆,也会加重呕。 干呕则说明胃里是空虚的。 “胃家实”就不是太阳病了,是阳明病了。 上面是桂枝汤证的现象,现在来说桂枝汤 [桂枝汤方:桂枝三两(去皮) 芍药 三两 甘草 二两(炙)生姜 三两(切) 大枣 十二枚(擘)]的方义。 中风这个证是已经汗出而病不解,好比打了一仗没打赢,兵力丧失了,津液也虚了,脾胃也弱了,想再战就必须先建中,建中洲之运化,生脾胃之津液。 前面说过,仲景的整个辨证体系是以津血的盛衰来作为阴证阳证的划分标准并组方用药的。 那津血从何而来呢,津血自然是从脾胃运化而来。 脾胃好比汽车的发动机,是一切动能的来源。 在《伤寒》的原则里,治病首先要守中建中,就是守中土,建脾胃之运化。 脾胃都不运化,津血都不生成,谈何自体免疫力,谈何治病? 建中用什么药呢? 《伤寒》里是四味药,人参、姜、炙甘草、大枣,简称“脾四味”。 很常见的药,对脾胃最管用的自古以来就是这四味。 生姜和大枣已广泛种植,是最常见的食材了。 中国人早已经将这四味药引入了日常生活之中。 很多人追求稀有昂贵的保健品,其实最管用的东西都会被普及,哪里可能昂贵呢? 昂贵的多数没什么用。 这就是所谓的“老百姓日用而不知。 ”[桂枝汤方:桂枝 三两(去皮)芍药 三两 甘草 二两(炙)生姜 三两(切) 大枣十二枚(擘)]现在说药性,先说甘草和大枣。 这两样东西都是甘而微温,煮出来汁液黏黏的甜甜的,甜入脾,能够直接补充胃里的津液,同时性质不寒凉,不会妨碍脾胃的运化。 所以这两样补充脾胃津液最适合。 出现一个问题,我之前说过反对药物归经,甜入脾又如何解释? 现在来说说五味和五脏的关系。 “辛”,也就是辛辣辛散之类的味道,是上行的,它走上走表,肺在上,自然能入肺。 肺是主收敛主吸纳的,辛味是行散的,和肺的主要功能相反。 辛味一来自然先刺激到肺,肺就会亢奋起来抵抗,这是人体的自保模式。 所以适量的辛气能刺激助长肺的功能,辛多了则伤肺。 这就是“辛入肺”的道理。 这种解释是层面之学,是实证而严谨的理解药物对人体的作用原理,而不是主观臆断的说归某经归某脏腑。 “酸”是收敛的,而肝的作用是升发疏泄,酸的作用和肝的作用相反,自然一进入人体就先抑制肝的功能,肝脏受到抑制自然也会亢盛起来,所以“酸入肝”,适量酸味助长肝气,酸味多了也伤肝气。 “苦”是降而寒的,心脏在上,功能是永远勃动向上,永远有热能的。 适量的苦助长心的功能,苦多了则伤心。 “咸”是下行的,所以地球上海水是咸的,因为海的位置最低。 肾脏是人体的元气之所在,它像水泵一样,位置虽然在下面,却是引能量上行的,这种元气能量在西医称之为肾上腺素。 能量的代谢物是废水,从膀胱排出,就像汽车有个水箱。 既然肾的功能是上行,适量的咸能助长肾的功能,咸多了则伤肾。 最后说到“甜”。 甜味不偏不倚不走不散,温和居中。 脾胃在中间,所以入脾。 脾胃津液的主要成分是食物转化的糖分,而甜本身就是糖分,等于能直接补充津液。 脾是主运化的,而甜有和缓之性,与脾性相反,所以适量的甜是助长脾的,甜多了则伤脾。 这就是为什么炙甘草和大枣两味药入脾的原因。 再说说脾四味里其它几味药。 姜,我们知道它温中而发散,能让脾胃热起来运行起来。 所以只要是脾胃寒的,一味姜就管用。 后世的中医一见津血亏,就喜欢用麦冬地黄来滋阴养血,问为什么不用姜,说则答曰姜性热,会耗散津液。 现在的医生都这么说,这简直是千古谬论,贻误世人。 津血靠的是脾胃运化而生成,难道是靠生地麦冬里那些黏液直接补进去的吗? 后世的中医理解问题就这么简单。 脾胃虚了寒了,本身就是阴了,麦冬生地之类的滋阴药,也是寒凉属阴,阴上加阴,脾胃就更不运化了。 《伤寒》的用药法则是从阳引阴的。 阴上加阴必是死路。 除非阴虚阳亢,同时脾胃不缺运化之力,才可用麦冬地黄滋阴制阳。 我看过很多慢性病的病人,吃了很多年中药的,病没治好不说,看脉证尽是一派阴寒之象,再看吃过的方子,无非就是滋阴养血之类的药。 人参这个药要多说几句。 后世说它补气,“气”是什么? 从医理上来说,气是“阳”,是能量,是无形的气化物质;与气相对应的是“血”,血是“阴”,是有形的物质。 既然“气”是能量,气化是需要热能的,所以姜桂附是气化药;“味”是有形物质,像地黄这样没有香气,却很粘稠的东西就是典型味厚的,所以补阴。 药物主要是以“气”和“味”两个方面组成的。 人参呢,人参在土里长得很慢,得土气最厚,所以补中入中焦;它的“气”是一种很厚郁的参香,所有香的东西都有刺激亢奋的作用。 这种气有没有热能呢? 我们尝一下就知道了,它不辣不麻不热,没有热能。 所以人参亢奋的是主要是“阴”的层面,“阳”的层面居少。 《伤寒》里人参是用来救阴的。 药物里亢奋阳的药居多,能亢奋阴的很少,这就是人参作为药物的不可替代性。 经方里人参寒热不禁,既能合热药治阴证,也能入白虎汤之类的寒凉之剂治大热伤津。 后世说人参补气,所谓“阳化气、阴成形”,人参既然没有热能,哪里能阳化气呢? 还有一味所谓的补气药黄芪也是如此,黄芪的作用类似于人参,也是没有一点热能的,只是黄芪的香味更轻更升能往表走,能滋养表而已。 后世的中医却惯用这两味药治虚寒之证,说是补气。 有一个癌症术后的病人,四肢冰冷懒言少气,脉沉弱得摸不到,已是四逆汤的症候,非姜附不能救的。 去找北京一个大医院的专家,没用姜附,主药是五十克黄芪。 后世对药物的认识阴阳混淆,气味不明,陈陈相因,人云亦云,以至于中医落到了今天这个境地。 总结一下脾四味的作用:炙甘草和大枣,甜而温,能快速补充津液。 炙甘草得土气纯厚,补中最速;大枣微香,又能帮助脾的运化。 甘草色白,偏向于补津;大枣色红,偏向于补血。 姜是亢奋阳的,运化脾胃而去寒。 参是平性,是亢奋阴的,生成津液而不上火。 这四味药各司其职,在临证上可以选而用之。 桂枝的作用呢? 桂枝性温,其气是一股热郁的浓香;桂枝煎的水有一股微微的甜味。 桂枝的作用主要是气,而味很少。 桂枝的气相比薄荷、白芷,没那么轻扬;相比川芎、当归又没那么浓厚。 所以薄荷、白芷是走表走头的,桂枝只能把能量送到肌肉里,我们称之为“解肌”。 至于那一点微微的甜味呢,也是有作用的,前面说过,甜是入脾的,脾又主肌肉,所以桂枝是一味气化中焦脾胃而解肌的药。 桂枝后面标注的“去皮”历来有各种不同的理解。 我的理解是,此药效果好的部分是桂树的嫰枝尖,皮和木不分开的部分。 如果皮和木分开了,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桂枝了,所以剥落下来的皮要去掉,效果不好。 皮里面的木头是没有疗效的。 现在药房的桂枝一般都是皮和木分开了的,一截截的木头渣子都在里头。 白芍,这是一味极其常用的药。 后世有说白芍敛肝的,有说养阴的,有说降胆火的。 到底是什么呢? 药物的作用不能光凭书上的几个词语去理解,因为语言的传递太有限了,也太笼统了。 比如阿胶地黄白芍书上都说是养阴养血,可这三味药一尝就知道,相差很远。 所以我主张真要学药,药材一定要单味煎好品尝过,细细体味,才能确切把握其性味。 白芍没什么气,味是一种类似于破水缸里存的陈年雨水一般寡淡的沤味,这是典型的阴而降的味道;其次有些苦,苦是主降主泄的;酸味不多,绝对没有五味子、山萸肉和乌梅那么酸,所以它不是以酸敛为主的;黏液也不多,滋阴强壮的作用也不大。 这就是尝过之后的真实感受。 总结一下,白芍以降和泄为主,收敛滋阴为辅。 临床常用它治腹痛,降则能引气血下行,苦则能泄而去实,所以能治腹痛。 现在我们将桂枝汤的药和中风的证做个一一的对应。 中风是汗出后津液虚了,人体却要再次作战,于是白芍、姜、草、枣合在一起主守,守津液;桂枝一味主攻。 当然,生姜也有一定的解表作用,但整个方子是以守为主的,服了药之后还要喝粥,用五谷直接补充津液营养。 桂枝将阳气送到体表,于是该发汗的会发汗,该止汗的会止汗。 白芍的作用相反,负责将阴气收回,阴成形的力量强了,阴血充足了,才是病愈的根本原因。 后世说桂枝汤是发汗的,我说过药物不能代人体行指令,药物只是让人体回到正常状态。 会使用经方的都知道,桂枝汤止汗的效果也是如神的。 我曾经治过一个病人,只要稍一动就汗出如洗,脉浮大,口不渴。 之前吃过很多敛阴止汗的药,黄芪白术所谓固表的也吃过不少,汗出反而加重。 用桂枝汤一剂而愈。 简而言之,桂枝就是“阳化气”,白芍就是“阴成形”,调和阴阳,一阴一阳之谓道;姜、草、枣守中。 仲景的核心法门就是这两个,所以桂枝汤被称为伤寒第一方。 理解了桂枝汤,讲后面的就好办了。 最后还要讲一下药物剂量的问题。 历来一般认为书中的一两是三克,三两就是九克。 汉代的衡器已经出土几十年了,汉代的一两是约十五克(15. 625克),桂枝三两也就是约四十五克。 现在学院教材里的衡器换算,说汉代一两等于十五点几几克,很精确。 到了讲桂枝汤的时候,依然是三两等于九克。 教材连度量衡的问题都可以公然自相矛盾,这就是我们的学院,这就是我们的医学,有什么办法? 我的经验,要想治疗效果好,一定要尊重汉代剂量的。 当然,病有轻重,人的体重也有差异,是要变通的。 一般外感病轻的可以取书中一半的剂量,病重甚至可以超过书中的剂量。 慢性病依病情轻重可以取书中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剂量,病重的也可以超过书中剂量。 为什么是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剂量呢,因为古人用药一般都是一剂,药简力专,下药必效,不可能像现在一吃好多剂。 咱们现在约定俗成的方法,慢性病至少也要开个三剂五剂的,开一剂药房都不给抓,所以剂量可以轻一点。 煎药的方法也尽量要依照书中的提示,现在一剂药煎两回是不妥当的,因为药物不同,药性释放的时间也不一样,煎两回喝常常味道有差异。 最好一次煎好分两次喝。 一般煎个三十到四十分钟即可。 宣散解表药不要超过三十分钟,滋补药可以煎一小时以上。 10、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桂枝汤主之。 这一条有重复前面之嫌。 汉代的书是竹简,一旦绳子断了就容易错顺序,加上流传靠传刻传抄难免有误,也难保后人不根据自己的理解自己往上加东西。 这就给我们的研究造成困难。 11、太阳病,项背强几几,反汗出恶风者,桂枝加葛根汤主之。 [葛根四两? ?麻黄三两(去节)? ?芍药二两? ?甘草二两(炙)生姜三两? ?大枣十二(擘)? ?桂枝二两(去皮)]上七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葛根,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 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禁忌。 这个条文好像是冲后面来的,后面有一条“太阳病,项背强几几,无汗恶风者,葛根汤主之。 ”这个顺序应该弄错了。 在感冒的时候,如果身重酸痛,是肌肉的反应;如果是“强几几”这样的僵直不灵活的反应,是筋的反应。 筋的常见的反应还有身子僵硬不能转侧,痛经,容易抽筋等。 这就是“强几几”为什么发生在项背,脖子这一片里面全是筋,这是人体运动的枢纽。 颈椎病腰椎病,哪怕骨头有错位增生,其实不是骨头的问题,是因为维系骨头的筋出了问题,才引起骨头的问题。 很多病人增生、突出、长骨刺,以为是骨头的问题,其实是维系骨头的筋出了问题,骨头才要增生寻求支撑。 那筋的问题是津液虚失去滋养的问题。 所以一定要学会思考人体才能真正的治病,千万不要轻易相信某个药治某个病,或者某个方子对应某个证。 在具体的病和证的层面上没有一成不变的,还是要把人体弄清楚才能减少误治。 回到条文。 当人体大量气血往体表肌肉走的时候,筋就失去了滋养,于是就发生这种项背强几几的现象。 这种情况下就要用到一味药,葛根。 葛根煎好的汁液清、稀、滑,类似于人的津液,会有一点直接滋养津液的作用,但这绝对不是它的主要作用,如果只是为了直接滋养津液,可以选择更黏滑的天花粉。 葛根主要是有一种上升之力,喝多了胸口会觉得顶。 香气淡而升,不芳烈,所以不能开孔窍,只是引津液而上行。 为什么是引津液,不是引别的呢? 因为它本身就像津液,这是《易经》的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原则。 就像衣服上有油要用汽油去洗一样,清水是洗不掉的。 和葛根相对应的是白芍,白芍煎的水也是清、稀、滑,有苦降之性,所以引津液下行。 葛根治颈椎痛我临床常用,很有效,不过要重用,至少四十五克以上,因为葛根本身药力很轻,食品嘛,超市有卖葛根粉当早餐的。 白芍治腹痛都知道,立竿见影。 腹痛是什么? 前面说过,不是腹部肌肉痛,而是腹部里面的筋痉挛,也是筋缺少滋养了,所以用白芍引津液下行。 这个方子是有传抄错误的,“汗出恶风”是桂枝汤证,应该就是桂枝汤加葛根,不应该有麻黄。 麻黄的原理后面的条文会专门解释。 好,今天就讲到这里,下回再接着讲。 谢谢大家。 学伤寒既为医人,更为医医。 本群更欢迎对伤寒有疑问的人,只要是抱着追求真理之心,以后都是能济世救人良材。 下面继续《伤寒论》条文的讲解。 17、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桂枝加附子汤主之。 桂枝加附子汤方桂枝? 三两(去皮)? ?芍药? 三两? ?甘草? 三两(炙)? ?生姜? (三两)? ?大枣? 十二枚(擘)? ?附子? 一枚(炮、去皮、破八片)大家会发现,伤寒论的很多条文都是一个完整的医案。 《伤寒》的好处是都以医案的形式讲治病方法,好操作好模拟;不好的是没有详尽的医理解释。 当然,这只是后人的看法,也许在当时这些医理和阴阳之道都是常识,无需特别解释,一看就懂的,就像现在一说什么分子原子大家都懂一样。 要不怎么说文化衰落,大道已废呢,在孔子的时代,孔子就说大道已废,所以他要编订《诗》《书》《礼》《易》《春秋》以传承文化,并且呼吁恢复周礼。 中国文化成熟得早,别说周代,商代的青铜器,原始社会的玉器现在用现代化工具都做不出来。 现在已经出土了八千年前的骨笛,乐器的出现是必须有数学、音律学和工艺作为支持的。 “盛极必衰”这是天道,连《伤寒论》这样的医学普及读物,近一千多年来竟然都说难以参透,可见中国文化早已衰落了。 不过大家也不要悲观,还有一句话叫“否极泰来”,历经五四、文革、发展经济的毁坏,中国文化算是“否”到极点了,也许快到“泰来”的时候了,怕就怕“泰来”的时候到了,文化却消亡了,所以要靠大家来留存最后一炷香火。 说回条文,太阳病如果用药不当,误发了汗,造成“漏不止”,就是大量出汗止不住,人就会陷入阴证。 因为一个汗一个下是最容易虚人的。 慈禧太后因为看京剧受了寒,连续腹泻几天止不住,太医就束手了,然后就看着她死了。 腹泻这么快死人,必是阴证,阴证的腹泻非四逆汤不可救。 学通了《伤寒》的人这不是什么难断的病。 慈禧最后的用的那个方子我见过,石斛老米之类补中养阴之品,典型后世医家的思路。 当了帝王又能如何? 好医生未必在庙堂之上,民间未必没有高手,古来如此。 慈禧若到这里来找医生,我知道,以座中很多人《伤寒》造诣,都有本事救她下面讲的是陷入阴证的过程,“其人恶风”,前面说过,是津液已经虚了。 “小便难”,因为津液虚而无尿可下了。 这里说的是阴证津液虚的无尿可下,前面讲过热证伤津液的无尿可下。 所以治病不能单凭一个证来判断,要综合起来分析才行,《伤寒》的法则是要几个证同时来参才能得出结论的。 现在的医生,一听尿少就利尿,一听口渴就滋阴,这不是真正的医道。 “四肢微急,难以屈伸”,津液虚少,筋里面血管少,首先失去滋养,于是四肢拘急不灵活了。 综合分析,太阳病,津虚,是桂枝汤证。 炮附子可以止虚汗(原理参看前言)。 虚汗一止,津液自回,才可以阻止陷入阴症的过程。 所以这个方子治桂枝汤转向阴证的变化方。 有人说,敛汗不是要用白芍吗? 说药有某种功效是后世的说法,药没有敛汗不敛汗的,人体需要强阴,用白芍这样的阴性药材可以敛汗;人体需要扶阳,用炮附才可以敛汗。 18、太阳病,下之后,脉促胸满者,桂枝去芍药汤主之。 桂枝去芍药汤方桂枝? 三两(去皮)? ?甘草? 二两(炙)? ?生姜? 三两(切)? ?大枣? 十二枚(擘)前面说过,太阳病误下会出现气上冲的情况。 这也是误下,出现“脉促胸满”,情况不一样,其实原理是一样的:因下药,也就是泻药的作用气血暂时陷里,表证还未解,药效过去,气血自然还会再回到体表来驱邪,因气血已伤,能量不够了,不能顺利达表,于是便产生了“脉促胸满”这样的证。 “脉促”的意思是脉往上往寸部顶,寸盛尺弱。 这是津液不能气化出表而产生的壅塞反应,自体感觉便是“胸满”。 这是桂枝汤的适应证。 为什么去芍药呢? 既然是气血能量不够,自然要助一把力以驱邪外出,芍药是引津液下行的,所以要去掉芍药。 去掉芍药,等于桂枝的向外之力增强了,所以桂枝不用加量,依然是三两。 有人问我,什么是“道家”中医。 这一条就是最能体现道家中医特色的。 后世的中医,一碰到“脉促”寸盛,就说是相火胆火,又说白芍降胆火,不仅不会去白芍,更加苦寒药,桂枝这样的助阳药自然是不敢用的了;又说“胸满”是气机上逆,应该下气,或说寸盛尺弱是肾不纳气,更加五味山萸之类的收敛药。 于是用药一派收敛寒降,这都是对抗思路。 根源是没有从人体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从脉象而言,寸盛尺弱说明气血是够的,只是分配不均匀,都跑上面去了。 那为什么会跑上去? 人体的自然模式是哪里有邪气或有瘀滞,气血往哪里跑。 后世中医碰到寸盛尺弱一般会辨为肾不纳气,那自然要补肾。 气血既然没有不够,只是分配问题,补那些滋腻之品有何用,非但无用,很有可能还助长了邪气。 如果邪气不去,气血又怎么可能自己回来? 用补肾纳气的方法效果怎样,我早年学后世中医的时候屡试屡败,吃上个一两个月不见什么效果的多得很。 《伤寒》的处理方法是道家的顺应思路,顺应人体,顺势助人体一把力,驱邪出表后脉象自宁。 效果怎样,试过便知。 如果脉象的寸盛尺弱是寸大而虚,尺弱而细,驱邪的同时重用建中药,再配合些补肾药也是可以的。 这还是《伤寒》的津血原则,津液虚的自然是要先建中补津血。 若只用脏腑辨证,也不驱邪,也不建中,一味补肾是很难奏效的。 不但难以奏效,还很容易上火,后世有句话叫“虚不受补”就是说这种情况。 虚既然不受补,那实就可以补吗? 实当然不能补,补了更上火;那不虚不实的话,又补它做甚? 这就说明了补之一法的局限。 人身自有大药,要着眼于恢复人体的运化循环让人体自己去补,不要越俎代庖。 人体自己补才是真正的补。 若身体真能靠药物补起来,我相信没有人去锻炼了,费那力气干嘛? 也不会有人生病,当归地黄大家都吃得起。 一定要补也只能辅助,人体若有邪气,若中焦不运,若表里不通,补也只是造成堵塞。 19、若微寒者,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主之。 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方桂枝 三两(去皮)甘草 二两(炙) 生姜 三两(切)大枣 十二枚(擘)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这一条是接上一条说的,在“脉促胸满”的基础上又多了个“微寒”的证。 “微寒”的意思应该是脉微恶寒,而不是微微恶寒。 说明已经陷入阴症,于是加了炮附子。 炮附子不单是虚汗可加,一切阴症都可以加。 这几条都是用一个桂枝汤在加减变化,桂枝汤的变化方后面还有很多,无非是因邪气的性质和气血的阴阳盛衰而加减变化。 顺气血而上则去芍药用葛根,顺气血而下则重用芍药。 偏于阳则加石膏;陷于阴则加炮附。 表不解加麻黄而成葛根汤;里兼热则少佐大黄而先表后里。 表虚加黄芪而成五物汤,主治肢体萎废和麻痹;里虚则加芍药饴糖而成小建中,主治虚寒之腹痛;气机闭阻则加厚朴杏仁;水湿中盛则加茯苓白术。 这些都是经常会使用到的药。 《伤寒》里的药物很有限,也就三四十味常用药打转转;方子更有限,无非几个主方变来变去;药物既然是作用于阴阳表里,而不作用于病,就可以不必那么多药,只要力量专一,分工明确就可以,所谓“药简力专”就是这个意思。 《伤寒》是本乎“道”的,因而能大道至简,以一驭万。 后世搞出很多药性含糊驳杂的药,也搞出了很多的方,一个方子几十味药,方子越组越大,疗效越来越不确定。 今天就先讲到这里,下次再接着讲,谢谢大家。 下面是讨论时间,我会继续在这里关注大家的发言。 发布时间:2023-06-08 12:19:54 来源:听佛音 链接:https://www.tfoyin.com/show/6390.html